亡國公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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亡國公主
我初見陛下時，她還是楚國最無憂無慮的九公主。
太子監國，對嫡親的妹子自是寵了又寵，光是每月撥去青衿殿的宮人，兩只手都數不過來。
我到的那一日，銀杏葉落了滿地，身穿胭脂色衣裙的公主在院子裏蕩著秋千，一地燦爛隨著她的上下而紛飛。
我瑟縮著不敢上前，生怕玷汙了眼前景致。
公主察覺出我的局促，自秋千上一躍而下，笑盈盈走來，用手比劃著我們的身量：“這麽高卻這麽瘦，看來是營養不良。放心吧，來了我這兒，一定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。”
她話裏的熱切讓我大不敬地擡了頭，與公主對視上後我才驚覺自己犯了要杖斃的罪，便連忙跪地求饒。
公主撚了一葉銀杏莖搖啊搖，輕笑道：“終於有一個敢直視我的人了，起來吧，你做的很好，沒有罪。”
公主離開後，我魔怔似的撿起那枚被她撫摸過又遺落在地的銀杏葉，小心藏在衣間心臟的位置。
因我逾矩的那一眼，公主選了我做近侍。
許多時候，我都是低頭跟在她身後，肖想著方寸之間的衣擺。
百裏鏡。我在心中念了千百遍這個名字。
太子成親那日，公主豪氣幹雲，飲了許多，在禦花園醒酒時踉蹌栽入陌生男人懷中。
男人長發高挽，結成幾根小辮垂下，窄衣緊袖，腰間別著胡刀，儼然是外族打扮。
胭脂色的披帛翩然而下，遮住公主的面龐，意識混沌的她隔著朦朧紗影與男人對視。
男人揭開軟紗，修長的指尖刮了刮公主的唇。
他的目光飽含興味與侵略，“傳聞中的九公主，原來是長這個樣子的。”
公主想掙脫開男人的桎梏，奈何男人故意錮著她，怎麽使力都不得法。
“傳聞中？我好好一個大活人幹嘛活在別人嘴裏。”
男人悶出笑意，力道放緩幾分：“好。那今夜就當第一次認識公主了。”
公主自男人懷中掙脫，外衫跌了地：“不好意思啊，是我失態了……嗝……走的急身上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，這個玉佩你拿著，我很喜歡的。”
不由分說地將玉佩塞到男人懷裏後，公主繼續豪氣幹雲地徑直向前走著，踉蹌的步調嚇得我連忙起身去追。
卻被男人按住了。
他捏著公主遺落的外衫細細摩挲，望向前方月下清瘦的身影：“如何才能娶到你們楚國的公主？”
我心上一滯，梗著氣道：“公主金枝玉葉之軀，定是要當朝第一等才配的上，外族人是萬萬不可的。”
“這樣啊……”男人唇畔彎出笑意：“雖然會麻煩點，但無礙，我會得到她的。”
“蕭與桓。”男人掌燈遞與我：“這是我的名字，記得告訴她。”
第二日公主一面醒酒一面努力回憶：“昨夜我喝大了撞到一個人，卻死活都想不起他的長相了，他後來有告訴你他的名字和身份嗎？”
我畢恭畢敬：“沒有。”
“這樣啊……還想著要不要再送些東西過去的，那你再幫我去打聽打聽吧。走，我們先去宮學找蘇令望玩。”
蘇令望是當今丞相長子，公主自去年在瓊玉宴上見過他後，便念念不忘至今，有時還會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。
就像現在她雀躍著與我說的一般。
“你說怎麽會有長得這麽好看性格又好的人呢？我來這一趟值了，我拿的該不會是瑪麗蘇的劇本吧，這個人設簡直無敵好。”
“蘇令望除了不喜歡我，哪哪都好。一般劇情來講，我這走的肯定是水滴石穿的路子，我要堅信皇天不負有心人。”
“我還挺想家的，但有這麽念想在，我好像，也沒那麽想家了哈哈哈……”
“……其實，還是會很想……”
“公主又來胡鬧了。”
案上沈香消去幾分溽暑，裊挪輕煙匯於少年眉角，又被掐斷在眼睫畔。
“蘇令望，你多看看我嘛。”
沈迷書冊的蘇公子沒有理會，公主早已習慣他的態度，只挨他坐下，撐住腦袋笑瞇瞇地望著他。
“無妨，那就我看著你。”
“今日表兄在此，公主自重。”
“你哪裏來的一表三千裏的兄弟，有你好看嗎？”
竹簾外有人影翕動，望過去時只能看到朱色袍角擦著花樹而去。
蘇令望微微一嘆：“方才在簾外站了許久的便是。”
“公主行為乖張，內外本就異議頗深，表兄為宮中太傅，公主前頭一番話，定是惹惱了他。”
“我不管他，我只管你。蘇令望，到底怎樣你才會喜歡我呢？我不好看嗎？還是說你也覺著我的性子不好，可我就是這樣的，改不了了。”
蘇公子放下書冊，目光隨著輕煙一道勾畫著公主的輪廓：“若是公主變得與我一樣，我會喜歡你。”
公主身上有讓人羨慕的，不受摧折的朝氣，似乎再過十年二十年，她還會是這般看不慣所有又憐憫所有，只憑一腔熱血活著的性子。
所以我時常會疑惑，以公主的秉性，為何會對蘇公子情有獨鐘，因皮相而起的情意放在公主身上總是做不得數的。
回青衿殿的路上，公主還在琢磨著蘇公子的話，我壯著膽子詢問了她個中緣由。
公主似是認真想了想，開口時滿眼狡黠：“因為啊，我最喜歡被拉下神壇的高嶺之花了。”
聽不懂，怪厲害的。
公主漫長的單相思同樣結束在瓊玉宴上。
太子攜新婦與群臣同賞春景，公主全部心思都黏在蘇公子身上，看他款款入席，瞧他周到的迎來送往，越瞧越滿意：“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，以後若成了親，他定能把府上人管的服服帖帖。”
我剝著葡萄的手一緊，汁水霎時便濺了衣袖。
“小心。”公主毫不顧忌地為我擦拭，我盯著蔥白的指尖，恍了神。
這若能成一枚玉扳指，供我日日把玩欣賞該多好。
“他來了，他朝我走過來了！”
向來不愛擺正形的公主挺直背脊，團扇更是被搖得虎虎生風：“蘇令望一直覺得我聒噪，那我是不是該抿唇淡淡一笑就好了……”
蘇公子事與願違地停在了我們一丈之外。
趁著眾人不註意，蘇公子折下最飽滿一株春花，笑捏著花莖在手中轉了一圈後，悄悄藏入衣袖。
毀壞宮中花植是大忌，蘇公子平日裏除卻忤逆公主，一直是端方守禮。今日這般唐突，像是乘興而為，又暗含相贈之意。
公主與我想到了一處，她扔了團扇，仔細理了理雲鬢：“果然這就是女主劇本裏的水滴石穿。我今日可還端正？萬不能浪費蘇令望的那一朵新花。”
“太子駕到！”
新婚之喜點綴的太子容色更甚，他牽著太子妃的手溫和地接下絡繹不絕的恭賀。
瞧見角落裏的公主，太子向太子妃附耳幾句後便笑著大步邁來。
“小九，你也不小了，該籌備婚事了。我知道你喜歡令望，但他心思太深我總是不放心的。這不，我為你選了一位良人，你要不要見見？”
“我當然不……”話音未完，公主猛然頓住，眼睛勾勾望著前方。
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。
是耳廓微紅的蘇令望陸重地將手中新花交到太子妃手中，在作揖低語一句後，有些不知所措地趕忙離開了。
太子妃看著蘇令望倉皇而去的背影，無奈地笑了。
我忽的想起一直被公主忽略的事情。
蘇令望與太子妃本就是青梅竹馬，原以為姻緣天定，不曾想，太子妃在上元燈會上對太子一見傾心，另成了一段佳話。
可若太子與太子妃之間是佳話，那麽此前公主與蘇令望的種種便像是個笑話。
公主約莫也意識到了自己像個笑話，她怔楞許久才問太子：“皇兄為我選了哪個倒黴蛋？”
太子失笑，“是滎陽陸氏。他今日便在席上，說起來與令望也是表兄弟。你若願意，我可引為一見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公主落了一枚玉佩在蕭某處，不知何時才能要回去？”
禦湖畔起了一陣微風，將春潮熏的更冷三分。
來人身上似乎還籠著湖畔的淡淡霧霭，目光盯在公主身上，像是此刻掠過長空的鷹。
他指尖勾著玉佩，噙著笑意步步走近公主：“溫香在懷難忘，只是不知，九公主可還記得蕭某？”
太子不動聲色地橫在公主身前，笑道：“皇子莫要胡鬧了，我家小九可吹不慣大漠的黃沙。”
公主探頭出來，凝在玉佩上的目光皎皎似那夜與蕭與桓的初遇：“原來是你啊。”
“當然是我了……啊。”
蕭與桓學著公主的咬字，最後一字落地時宛轉而暧昧。
“九公主性情別有不同，萬一她願意呢？”
公主聽罷自太子身後跳出，老成持重般拍了拍蕭與桓的肩，拍的在場人俱是一怔。
“我知道自己魅力無窮，畢竟女主嘛，沒個男二男三的不科學。但你的長相實在不是我的菜，好歹，也要像我皇兄這般溫溫柔柔的。”
蕭與桓仗著身量的優勢，俯身欺近公主，“那真可惜，我難得這麽好說話一次的。”
公主聽完只鼻尖冷嗤一聲，我卻止不住地顫抖。
見我邁不動腿，公主便伸手牽上我的衣袖。
從前很多次都是這般，公主瞧見什麽有趣的物什又嫌我走的溫吞，便會直接將我拉上前去。
可這次我沒有緊張與欣喜。
我看到了蕭與桓的眼神黏在了公主的手上。
我渴慕公主這樣的親近如渴望美玉在懷，蕭與桓的目光卻像是，要斷其臂膀再雕成最動人的模樣日日把玩。
“你說那人討不討厭，不過邪魅狷狂嘛，我懂。”
公主踢著禦道上的石子，神情瞬間垮了：“為什麽偏偏是皇嫂呢？她那麽美，那麽好。就算仗著穿越這麽一層身份，我也肯定比不過她的。”
她站在紅墻下，手指撫過上頭細小的裂痕：“我這麽明目張膽的少女懷春，沒了。高嶺之花註定還是要長在雪山上的，生活好像又有點沒意思了。”
“對了，那個滎陽陸氏，我是不是害人家白等一場了？”
我點點頭。
“那只能找機會讓皇兄再約一次了。皇兄對我那麽好，總不能拂了他的面子。”
蘇令望心有所屬，蕭與桓不知深淺，若公主要尋良人，那位滎陽陸氏不失為一個好選擇。
聽說他是陸氏沒落一支裏唯一闖出名頭來的，科考答卷至今無人超越，也是楚國迄今為止最年輕的太傅。
只是我未曾想到，公主沒有再等到與滎陽陸氏的會面，取而代之的是鐵蹄闖入皇城，大火燒盡了宮中哭號。
還有為首之人沖撞在火光中的面容。
蕭與桓走近被綁在柱子上的公主，捏著她的下巴逼她擡起頭，另一只手握住的劍尖直抵太子。
“小公主，我要是殺了他，你會不會將我放在心上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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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瑟縮著不敢上前，生怕玷汙了眼前景致。
公主察覺出我的局促，自秋千上一躍而下，笑盈盈走來，用手比劃著我們的身量：“這麽高卻這麽瘦，看來是營養不良。放心吧，來了我這兒，一定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。”
她話裏的熱切讓我大不敬地擡了頭，與公主對視上後我才驚覺自己犯了要杖斃的罪，便連忙跪地求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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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主離開後，我魔怔似的撿起那枚被她撫摸過又遺落在地的銀杏葉，小心藏在衣間心臟的位置。
因我逾矩的那一眼，公主選了我做近侍。
許多時候，我都是低頭跟在她身後，肖想著方寸之間的衣擺。
百裏鏡。我在心中念了千百遍這個名字。
太子成親那日，公主豪氣幹雲，飲了許多，在禦花園醒酒時踉蹌栽入陌生男人懷中。
男人長發高挽，結成幾根小辮垂下，窄衣緊袖，腰間別著胡刀，儼然是外族打扮。
胭脂色的披帛翩然而下，遮住公主的面龐，意識混沌的她隔著朦朧紗影與男人對視。
男人揭開軟紗，修長的指尖刮了刮公主的唇。
他的目光飽含興味與侵略，“傳聞中的九公主，原來是長這個樣子的。”
公主想掙脫開男人的桎梏，奈何男人故意錮著她，怎麽使力都不得法。
“傳聞中？我好好一個大活人幹嘛活在別人嘴裏。”
男人悶出笑意，力道放緩幾分：“好。那今夜就當第一次認識公主了。”
公主自男人懷中掙脫，外衫跌了地：“不好意思啊，是我失態了……嗝……走的急身上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，這個玉佩你拿著，我很喜歡的。”
不由分說地將玉佩塞到男人懷裏後，公主繼續豪氣幹雲地徑直向前走著，踉蹌的步調嚇得我連忙起身去追。
卻被男人按住了。
他捏著公主遺落的外衫細細摩挲，望向前方月下清瘦的身影：“如何才能娶到你們楚國的公主？”
我心上一滯，梗著氣道：“公主金枝玉葉之軀，定是要當朝第一等才配的上，外族人是萬萬不可的。”
“這樣啊……”男人唇畔彎出笑意：“雖然會麻煩點，但無礙，我會得到她的。”
“蕭與桓。”男人掌燈遞與我：“這是我的名字，記得告訴她。”
第二日公主一面醒酒一面努力回憶：“昨夜我喝大了撞到一個人，卻死活都想不起他的長相了，他後來有告訴你他的名字和身份嗎？”
我畢恭畢敬：“沒有。”
“這樣啊……還想著要不要再送些東西過去的，那你再幫我去打聽打聽吧。走，我們先去宮學找蘇令望玩。”
蘇令望是當今丞相長子，公主自去年在瓊玉宴上見過他後，便念念不忘至今，有時還會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。
就像現在她雀躍著與我說的一般。
“你說怎麽會有長得這麽好看性格又好的人呢？我來這一趟值了，我拿的該不會是瑪麗蘇的劇本吧，這個人設簡直無敵好。”
“蘇令望除了不喜歡我，哪哪都好。一般劇情來講，我這走的肯定是水滴石穿的路子，我要堅信皇天不負有心人。”
“我還挺想家的，但有這麽念想在，我好像，也沒那麽想家了哈哈哈……”
“……其實，還是會很想……”
“公主又來胡鬧了。”
案上沈香消去幾分溽暑，裊挪輕煙匯於少年眉角，又被掐斷在眼睫畔。
“蘇令望，你多看看我嘛。”
沈迷書冊的蘇公子沒有理會，公主早已習慣他的態度，只挨他坐下，撐住腦袋笑瞇瞇地望著他。
“無妨，那就我看著你。”
“今日表兄在此，公主自重。”
“你哪裏來的一表三千裏的兄弟，有你好看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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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令望微微一嘆：“方才在簾外站了許久的便是。”
“公主行為乖張，內外本就異議頗深，表兄為宮中太傅，公主前頭一番話，定是惹惱了他。”
“我不管他，我只管你。蘇令望，到底怎樣你才會喜歡我呢？我不好看嗎？還是說你也覺著我的性子不好，可我就是這樣的，改不了了。”
蘇公子放下書冊，目光隨著輕煙一道勾畫著公主的輪廓：“若是公主變得與我一樣，我會喜歡你。”
公主身上有讓人羨慕的，不受摧折的朝氣，似乎再過十年二十年，她還會是這般看不慣所有又憐憫所有，只憑一腔熱血活著的性子。
所以我時常會疑惑，以公主的秉性，為何會對蘇公子情有獨鐘，因皮相而起的情意放在公主身上總是做不得數的。
回青衿殿的路上，公主還在琢磨著蘇公子的話，我壯著膽子詢問了她個中緣由。
公主似是認真想了想，開口時滿眼狡黠：“因為啊，我最喜歡被拉下神壇的高嶺之花了。”
聽不懂，怪厲害的。
公主漫長的單相思同樣結束在瓊玉宴上。
太子攜新婦與群臣同賞春景，公主全部心思都黏在蘇公子身上，看他款款入席，瞧他周到的迎來送往，越瞧越滿意：“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，以後若成了親，他定能把府上人管的服服帖帖。”
我剝著葡萄的手一緊，汁水霎時便濺了衣袖。
“小心。”公主毫不顧忌地為我擦拭，我盯著蔥白的指尖，恍了神。
這若能成一枚玉扳指，供我日日把玩欣賞該多好。
“他來了，他朝我走過來了！”
向來不愛擺正形的公主挺直背脊，團扇更是被搖得虎虎生風：“蘇令望一直覺得我聒噪，那我是不是該抿唇淡淡一笑就好了……”
蘇公子事與願違地停在了我們一丈之外。
趁著眾人不註意，蘇公子折下最飽滿一株春花，笑捏著花莖在手中轉了一圈後，悄悄藏入衣袖。
毀壞宮中花植是大忌，蘇公子平日裏除卻忤逆公主，一直是端方守禮。今日這般唐突，像是乘興而為，又暗含相贈之意。
公主與我想到了一處，她扔了團扇，仔細理了理雲鬢：“果然這就是女主劇本裏的水滴石穿。我今日可還端正？萬不能浪費蘇令望的那一朵新花。”
“太子駕到！”
新婚之喜點綴的太子容色更甚，他牽著太子妃的手溫和地接下絡繹不絕的恭賀。
瞧見角落裏的公主，太子向太子妃附耳幾句後便笑著大步邁來。
“小九，你也不小了，該籌備婚事了。我知道你喜歡令望，但他心思太深我總是不放心的。這不，我為你選了一位良人，你要不要見見？”
“我當然不……”話音未完，公主猛然頓住，眼睛勾勾望著前方。
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。
是耳廓微紅的蘇令望陸重地將手中新花交到太子妃手中，在作揖低語一句後，有些不知所措地趕忙離開了。
太子妃看著蘇令望倉皇而去的背影，無奈地笑了。
我忽的想起一直被公主忽略的事情。
蘇令望與太子妃本就是青梅竹馬，原以為姻緣天定，不曾想，太子妃在上元燈會上對太子一見傾心，另成了一段佳話。
可若太子與太子妃之間是佳話，那麽此前公主與蘇令望的種種便像是個笑話。
公主約莫也意識到了自己像個笑話，她怔楞許久才問太子：“皇兄為我選了哪個倒黴蛋？”
太子失笑，“是滎陽陸氏。他今日便在席上，說起來與令望也是表兄弟。你若願意，我可引為一見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公主落了一枚玉佩在蕭某處，不知何時才能要回去？”
禦湖畔起了一陣微風，將春潮熏的更冷三分。
來人身上似乎還籠著湖畔的淡淡霧霭，目光盯在公主身上，像是此刻掠過長空的鷹。
他指尖勾著玉佩，噙著笑意步步走近公主：“溫香在懷難忘，只是不知，九公主可還記得蕭某？”
太子不動聲色地橫在公主身前，笑道：“皇子莫要胡鬧了，我家小九可吹不慣大漠的黃沙。”
公主探頭出來，凝在玉佩上的目光皎皎似那夜與蕭與桓的初遇：“原來是你啊。”
“當然是我了……啊。”
蕭與桓學著公主的咬字，最後一字落地時宛轉而暧昧。
“九公主性情別有不同，萬一她願意呢？”
公主聽罷自太子身後跳出，老成持重般拍了拍蕭與桓的肩，拍的在場人俱是一怔。
“我知道自己魅力無窮，畢竟女主嘛，沒個男二男三的不科學。但你的長相實在不是我的菜，好歹，也要像我皇兄這般溫溫柔柔的。”
蕭與桓仗著身量的優勢，俯身欺近公主，“那真可惜，我難得這麽好說話一次的。”
公主聽完只鼻尖冷嗤一聲，我卻止不住地顫抖。
見我邁不動腿，公主便伸手牽上我的衣袖。
從前很多次都是這般，公主瞧見什麽有趣的物什又嫌我走的溫吞，便會直接將我拉上前去。
可這次我沒有緊張與欣喜。
我看到了蕭與桓的眼神黏在了公主的手上。
我渴慕公主這樣的親近如渴望美玉在懷，蕭與桓的目光卻像是，要斷其臂膀再雕成最動人的模樣日日把玩。
“你說那人討不討厭，不過邪魅狷狂嘛，我懂。”
公主踢著禦道上的石子，神情瞬間垮了：“為什麽偏偏是皇嫂呢？她那麽美，那麽好。就算仗著穿越這麽一層身份，我也肯定比不過她的。”
她站在紅墻下，手指撫過上頭細小的裂痕：“我這麽明目張膽的少女懷春，沒了。高嶺之花註定還是要長在雪山上的，生活好像又有點沒意思了。”
“對了，那個滎陽陸氏，我是不是害人家白等一場了？”
我點點頭。
“那只能找機會讓皇兄再約一次了。皇兄對我那麽好，總不能拂了他的面子。”
蘇令望心有所屬，蕭與桓不知深淺，若公主要尋良人，那位滎陽陸氏不失為一個好選擇。
聽說他是陸氏沒落一支裏唯一闖出名頭來的，科考答卷至今無人超越，也是楚國迄今為止最年輕的太傅。
只是我未曾想到，公主沒有再等到與滎陽陸氏的會面，取而代之的是鐵蹄闖入皇城，大火燒盡了宮中哭號。
還有為首之人沖撞在火光中的面容。
蕭與桓走近被綁在柱子上的公主，捏著她的下巴逼她擡起頭，另一只手握住的劍尖直抵太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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